1
李凝香疯了。
在四月的第一个清晨。
手机里静静的躺着小骚发来的一句信息。
我一愣。仿佛看见凝香一身白布披头散发,如同若干年前半夜站在我床前的样儿。
那时,刚毕业的我俩,每次面试失败,就会拿着转笔刀把一根根铅笔削短,在无端耗费铅笔生命的光阴里发泄我们进不了报社的抑郁。
2
李凝香把一百根铅笔削出最后一截时,拿起手里看不见笔头的笔,写出一行字:
命运手里的各种玩物
不管你降临骑着单车
还是披着羊皮
走向屠宰场时
别告诉人
你完成了赋予的自己
五谷杂粮
赋予的灵气
是一股气
你这个过道里
留不下命运的万分之一
然后,李凝香放弃了找工作,开始夜以继日的码字。
3
那年她24,这个小学时就坚持发表的诗歌的女子。上高中时告诉我,她已经把红楼梦看了12遍。
李香凝在榕树下码字开始的一个月后,我找到了一份卖保险的工作。一个月1000元。
我和李香凝兴奋得不得了,从学校搬离,我们在山下的城中村里找了一个小房子。望着已经发黄的墙面我们却庆祝人生的新历程开启。
我们俩坐了一个小时公交车去市里,找了一家串串香,一百串,四瓶菠萝啤,我们俩的人生梦想就是多挣点钱,可以尽情的在四川的涮锅里随意涮各种菜品。
4
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麻辣鲜香的氤氲里,我仿佛看见两个扎着马尾辫对着热气嬉笑,兴奋不能自制的傻孩子。
谁知道那竟然是我们俩最后的一顿饭。
一年的光阴里,我的工资交了房租,就所剩无几,为了省钱我搬进了临时宿舍。李香凝花光了最后的私房钱,就踏上了去无锡的列车。她决定去投奔开工厂的表哥。
刚开始,李香凝还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报喜。后来电话越来越少,直到她给我的电话成了空号,我们就此失去了联系。
5
四月的一天,我等待客户,站在大街上。
我看到一一个拄着双拐的乞讨人,宽大的裤腿向上旋掉着半只腿。
拄着双拐的手里还举着一个大铁缸子张开嘴,习惯性不说话,用眼神表达渴望。
我忽然想起了李香凝。
此时此刻,这个乞讨人跟李香凝根本没有一点关系。可我就是不自觉的想起李香凝。正想的当儿,我收到了小骚发来:李香凝发疯的消息。
6
我惊愕在风里。手里握着手机,像是一把刀,想砍下去,却无从下手。
电话本里有一千多个号码,我却不知道打给谁才能问些确切的消息。
小骚轻描淡写说是同学群里看到的。具体是谁说的也不清楚。
我进大学群里,翻看聊天记录。只有三天前,群泛滥的手机内存不足,每天都会来好几次卫生大扫除。谁会保留一周内的记录?小骚打击我。
我收起手机。就觉得自己成了天地间一条横躺着的信息。毫无声息被一阵热烈的人群拥挤过,然后投入冷寂等着清空聊天记录。
7
电话依旧握在手里,那个乞丐从远远一瘸一拐走来,人们像潮水一样在他面前散开又归拢,许多原本走在人行道上的人,早早地将身体本能向人行道抽离到街面上。
一个乞讨人有点无辜无奈的举着的大铁缸子,张开嘴巴却无能为力闭目。打量他175的身高,戴个破棉帽子,一双眼睛愁然地看着躲开的人群。
我从兜里掏出一元硬币,想听听硬币投进铁缸子的回声。
8
我静静等待着,手里的硬币在手心里渗出汗珠来。等他从我身旁经过,然而他在面对一个个离去的人后,不再向前,突然转了方向向路的另一边走去。
他将目标盯住了一个正在发广告的大婶,那个大婶已经给我发两次卡片了。大婶头也没抬,我看见她递过去小卡片。我看见他伸出一只手。大婶随机收回卡片调转了身。一只手就那样沧桑在空气中。我仿佛看到乞讨人对城市无奈的眼神。
不由得我又想起李香凝来。
记得当初我们还在一起时,和李香凝讨论过乞丐的话题。
有专业从事乞讨的人群盖起了高楼,小别墅,月收入轻松过完比城市的白领还光鲜亮丽。
每个苦逼于城市边缘线还完房贷车贷的人,再看到这样的乞讨人时自然会有捂住自己的口袋,哪怕是
世界上任何奇迹都是千辛万苦努力得来的,首先承认自己的平凡,然后通过千百倍努力弥补平凡。
如今,乞讨者还在。努力弥补平凡的我还在,一心坚持李香凝还在?
9
乞讨者残缺了,李香凝疯了,而我也像个病人一样。
托小骚打听消息,我就成了等消息的人。
除了等待,别的还有什么?我一无所知。电话里除了客户,没有一个朋友,同学们自从毕业后再无联系。
登录邮箱帐号,qq帐号我也早已经忘了密码。除了小骚,我没有其他的同学可用来打探消息。
李香凝疯了的那条消息一直静静躺在手机里。
小骚为了找李香凝又把我拉进她及时组建的大学群里。
有人说李香凝进了传销组织。有人说李香凝进了报社,有人说很多年前就失踪了。群里许多人由寻找李香凝相聚,最后扯东扯西,开始晒老公,夸孩子。而我没有老公可晒,更没有孩子能夸,最终还是寥落退下,每天晚上默默删除聊天信息。
10
关于李香凝疯了的消息,没有上文,再也找不到下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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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云魅影:资深策划 影视撰稿人 文学网主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