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人间捡故事，你在故事里看人生
93岁的老奶奶
文丨水云魅影
在朋友圈看到一张黑白色照片，顿时眸光的磁力就好似感受到了磁铁，我在视力有效的半径内瞄准了一个点，许久未能挪移。
照片上一位如枯树般的老人用头巾裹花白的头发，用干枯的手自然遮半边脸坐着，风吹乱她的头发，她的眼神却一直定着，仿佛已洞悉了人间一切事。
老年斑，赘皮，色素堆积造成的小疙瘩在脸上凸起，长时候日晒的痕迹刻录在面庞。画面在本体成像的自然里拥有和保留了垂暮之年一位妇人的面貌，也让一位饱经岁月风霜洗礼的村妇，本然地呈现着生命荣光褪去芳华，掉了色的样子。
盯着照片看，我当时就想，我97岁的奶奶也是这么个样子，只是脸上鼓起的黑斑没那么明显。奶奶行动迟缓，话语也少，整日不是在睡觉，就是晒晒太阳，仿佛早已走到了生命尽头，目光中有一份期许，但更多的是淡然。我奶奶的表情跟这位照片上老奶奶的表情特别相似。我好像突然懂了，这是生命本体自然展现的弧度，蕴含着：“万事与我，且随风去”的暗语，其实也是命理。
我翻了聊天记录加了这位摄影师，毫不掩饰一名粉丝儿因一幅作品，前来“扣门”的喜悦。归根到底我想找到的何尝不是画面背后，值得捕捉的人间二三事。我说：“我写点无用的文字，如果可以多点了解，想写写你和照片的几件事情，也算是感悟艺术家的心声，比如你什么时间开始摄影，平时喜欢做什么，在学习和生活道路上收获了什么 ，你家在哪里？成长过程中积累的动力来自哪里等等？”
一长串话术不是我的本意，其实我想说：“是怎样一种观察力，仅用一个镜头让我读懂人类共通的情愫？”
我问出许多问题，他礼貌回应。话语里全是质朴的生活气，我揣测他应该与我年纪相仿，经历了世事喧嚣，也能够在读取无意的时光中，截取属于内心专属的希冀。
谁知道，他告诉我 ，25岁，来自大凉山，摄影师。
大凉山是四川彝族自治区，海拔高，天气冷，紫外线极其强烈，照片上老人纵深的皱纹，有岁月的磨砺，更多有自然环境的因素。
高山地带缺水少食，这是先天因素决定的。在祖国这块幅员辽阔的土地上，有太多自然环境恶劣的地区，生活着的普普通通的人繁衍生息。几十年如一日。
我小心翼翼的想要探究些什么呢？
这个老奶奶脸上的皱纹，还是这个年轻人拍摄的背景。
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可以构思，就是他随手掏出手机拍的。
“我是本地人，有时住在家乡，有时在成都工作，拍照就是一种记录，我喜欢随时掏出手机。拍一些照片，有的熟悉，有的陌生，这让我温暖。”
说着，他发来录制的老奶奶在风中的一小段视频，背景是在当地的一个马路上，老奶奶旁边坐一个中年妇女，马路对面挨着墙根的地方有个大约两三岁的小男孩扶着土墙正玩耍。
老奶奶的嘴动着，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。可照片上的她却用一种无声的力量，传导了情绪分明的岁月层次。我能想到在凉山村落里，原始的自然风景，古朴的村落，天地本身就敞开胸怀，不用构设任何场景；生长和生活的地方，风风雨雨随了一路，她本身就在强大的时空设置地，以极强的思想对应了预设的文化；个人生活、家庭家族关系维系，人物关系和性格铸造，所经历的起伏和命运悲欢，已不必说。
如果把一张照片作为文本描述，我想绘声绘色的讲述一位老者的故事情节是乏味的，我更愿意通过作品和记录者当时的无心之举，来了解特定主人公作为形象本身为创设作品达成而构建的“象征性”“驱动力”，因为许多时候人物创设本身的“互文性”运作，才是有效对话的全部。
他说这位老奶奶是爸爸的大姨，93岁眼睛也不花，耳不聋，身体挺好。那天本是坐车去看她七十多岁的女儿，她女儿小时候割猪草，把脚扭伤了，腿脚不便，她就用手机给女儿打电话的，说想女儿，然后女儿说准备过来，但是又不能过来。当时电话沟通过后，老人可能有思念女儿的情愫在。
“她们相隔很远吗？”
“不太远，大概五六十公里，山路爬上去要差不多一天时间。”
五六十公里山路要往上爬，不敢想象
我问摄影师：照片为何加了大红色边框?
他说：我喜欢加边框，也是第一次尝试。
我说：你不是为了衬托。
他说：也有衬托。
我说：利用视觉差突出你想要的“唤醒”。
他发了不加边框的照片给我，果然有一种老树皮的苍凉感。
我想起他朋友圈里的一句话：我要成为一名摄影家，它使我融入周围的世界。那是2020年10月28日，估计那时候他刚刚萌生了拍的想法，而今他是一名真正的摄影师了。
正如他当初设想的那样：人间有神话，只要你有细小的温柔，就能解救无边的冷漠。我估计细小的温柔都在随处可拍镜头里。
我问他：“冥思、观察、沉默，哪个词更准确定义你的性格？”
他说：“就喜欢拍点照片，没有什么机会拍而且手机是有局限，所以大多时候我喜欢观察。”
“你们当地人都会跳舞吧。你会吗？”
“唱歌跳舞这边有什么事情都会。”
寥寥数语，他话几乎很少。他说自己读书不多，表达不太好。可是我却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了照片下面洞悉灵魂的字句。
“总之要走出去，不停漫走 ，忘掉模糊的预设，毫不犹豫拍下来”。我想这就是他兴趣的全部了。但这些显然不够，他还拍了许多彝族的服饰，彝族的脸孔，这是他心里想要告诉别人的家乡和家乡人。
那是一片高海拔的土地，四季不明显，干湿特征显著。
人称“一山有四季，十里不同天”，气象复杂。
这一方地形复杂的土地，加之恶劣的自然环境，在那里生活的人的故事有人间共通的悲喜，也有迥然不同的内敛。
除了与我奶奶相同类似的“容颜老却”，这位凉山奶奶面部熔铸般的冷凝，一直低沉，压制着深情。
“听说二十几年前经常去帮女儿干农活”。
如果奶奶心念意切，会不会不顾年迈，向着五六十里的山路出发？
“我在人间捡故事，你在故事里看人生。”
“这个就作为跟你的一个题目，我慢慢记录，你拍摄的故事。”
也会下一个照片故事，等着！
